永夜弦音

番外·千年(下)(接官方结局/蛇须if线)

千年过去,曾经寸草不生的狭间上都已经建立起一座繁华辉煌的人类城池,八岐大蛇虽无法解除千羽羽斩的桎梏,但化身却早已辗转到了人间。

在狭间时,他曾深切地思考过,人世的樱花是否还如千年前一般璀璨艳丽?许久未曾尝过的樱饼是否还如千年前一般甜美可口?还有那千年未见的故人,是否还如千年前一般冷酷无情?他决定亲身前往追寻问题的答案。

起初八岐大蛇只是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着千年后的世界,在与须佐之男的辩驳中,他也曾被对方的话语打动过,现在他遵守了天照的规则被封印千年,就让他亲眼看看世界是否真的如对方所期望的一样变得美好。

——结果一如他所预料,这久违的人间与天照的观念背道而驰,阶级森严地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贵人、穷人、强者、弱者……无处不流淌着欲望与罪恶,简直是对天照和须佐之男最大的讽刺,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绮丽的烟花绽放于夜空,将目之所及处渲染得光鲜亮丽,而黑暗处却更加黑暗,罪恶的气息在其中蛰伏,等待某一日地爆发、将这人世完全吞噬殆尽。

 

诚然,在这观察的旅程中,八岐大蛇也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类,最有意思的是个人妖混血的白发青年,嗯——现世的人将他和他的同类称为阴阳师,多次接触下来,他从晴明的身上或多或少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气质,百折不挠的坚韧令他不止一次地怀念起在他的传闻中、与他命定的宿敌。

天照化作太阳沉睡后,高天原诸神失去领袖,相继进入神隐时代,而本该维持秩序的处刑神却因“勾结邪神、袭击天照”之罪叛逃,至今杳无踪迹,八岐大蛇了解到这些后,简直想为高天原现今的代理神王鼓掌致敬,三贵子已去其二,真实之月也毫无现世的预兆,几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颠覆了高天原。

不过这些都与他关系不大,现在他更关心那与“邪神密谋反叛”的处刑神究竟身在何处。可惜千年已过,人世变幻、沧海桑田,往昔去往沧海之原的路已不可捉摸,看来想找到故人还需另辟蹊径。

开启终焉审判、拔除天羽羽斩、解封六道之门,每一桩、每一件都带着别有用心的目的,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的落空,八岐大蛇终于不耐烦了,即便是欲擒故纵的游戏,玩多了也是无趣,既然故人宏愿以身救世,那么世界倾覆之时,想必定会现身。

 

果然,当虚无的浪潮汹涌而至、即将淹没平安京时,漆黑无光的天空中骤然雷声大作,迅疾的雷光挡在虚无的浪潮前,化出巨大的神明法相,甚至不惜以神格作为祭品,化出结界护佑残存的人类。

“让我看看千年后的你是否还坚守自己的信念罢。”八岐大蛇轻轻挥手,令大蛇神劫走了拥有庞大灵力的巫女。

 

 

破败的神社布满蛛网、覆满尘土,岩石雕凿、镀以金身的神像也在岁月的侵蚀下风化,以往只有流浪的乞人和过路的行商才会落脚的地方终于迎来真正的主人。

须佐之男安抚了神色紧张的小巫女后,抬头静静看着自己那残破的神像,想到刚才见到八岐大蛇的场景有些出神。

有些时候即便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从八岐大蛇身上传来的跃跃欲试令身处轮回的年轻神明不知所措,只能一言不发先带着神乐离开。

 

“然而眼前的您却好像和千年前毫无变化,甚至看起来更年轻了。”

“你竟然连我都认不出了,千年不见果然是老糊涂了!”

“你这个恶魔,竟然耍我!”

“看这家伙一成不变的样子,我都要怀疑是否真的已经过了上千年了。”

——明明处处都是破绽,却因相逢的喜悦而被蒙住双眼。

镇墓兽忘记了自己亲手送到沧海之原八神樱下、早已失去呼吸的神明,安心地饮下庆祝久别重逢的木天蓼饮,昏昏睡去,就像千年前无数次出征凯旋后的放纵。

 

大蛇神是八岐大蛇利用自己的力量与人世的罪恶结合所诞生的怪物,其上寄宿着八岐大蛇些许的感知,只是他一般不去刻意操控,所以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包裹着某种熟悉的、狂躁的雷电时有些惊讶。

“须佐之男,为了这巫女你竟主动让我附身,你注定将拜服于我!”狂妄的话语将深藏在记忆中早已泛黄褪色的场景点亮,却因某些不可言明的隐秘兴奋忽闪而过,无法确切地捕捉到。

年轻的神明在战斗中终于展现了自己张狂肆意的一面,他抬起因为被堕化之力侵蚀而变得狭长的紫金色眸,高举右手,引发更大更强的雷暴,于万千雷霆中高喊:“是谁吃掉谁,还不一定呢!”

 

 

跨越千年而来的神明终于在经历向死而生的战役后,暂且安顿于晴明的庭院中,此后依次封印六道中的其他恶神,直到祈神之舞落幕。

高天原在天照沉睡后已不可追寻,将八岐大蛇关押何处便成了一个难题,天照和须佐之男却持有相同的观点:“他不会离开的,这结局想必也在他的意料之内罢。”

晴明等人虽将信将疑,却也只能相信,积极准备着面对即将降临的毁灭女神伊邪那美。

天照曾看到须佐之男徘徊于关押之所前,那双沉睡了千年却依旧如太阳般明亮的双眸注视着他,带着仿佛看透一切的了然:“须佐之男,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能困住你的围墙,能困住你的只有你自己。”

“可这种犹豫在决战前夕却是最致命的弱点。”须佐之男望向黑洞洞的入口,想起的却是在神狱中与八岐大蛇的一番博弈。

“哪怕是神明也不能免去彼此之间的羁绊,这种羁绊从来都不是恶。”

“……”

最终,须佐之男还是去见了关押起来的八岐大蛇。

 

“你的到来让我想起了神狱中的那场会面。”蛇神优雅自若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上几分不可描述的缥缈。

“难道时至今日我们还要争论不休么?”须佐之男静静道,并用雷电为屋中点亮一盏烛火。

“在看到千年后的世界是何种模样后,你竟还能毫不动摇地坚守自己的‘正义’,当真是高高在上、无情无心的处刑神呐,毫不在乎弱者的可悲境地。”八岐大蛇坐在高台上,借着地理优势,俯视着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金色神明。

“无论是好是坏,都应当是‘人’的事,神明不过是在他们幼年时扶持的人,而并非决定他们未来的主导,更没有资格决定他们的存亡。”

“万物都要终结于虚无的浪潮,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命运。”

“若命运真的如此写就,那我希望能以我这微薄之力将这命运的到来推迟得再晚一些。”

 

“呵,有何意义?施舍给穷人的食物只是延长了饥饿的痛苦罢了。”蛇神狭长的蛇瞳中是对世界的审判,“这个世界的基调是恨、是贪婪、是虚伪,只是天照太过狡猾,她把那零星的‘爱’变成了‘白帛上的墨点’,以此为微火吸引人世中不屈者的灵魂,报薪成团,以少数人的牺牲拯救那些毫无价值的人,就像千年前,那些人利用你、背叛你、污蔑你,你却仍然心甘情愿献身于他们、给予庇护,于我看来,过于可笑。”

“这世间的是非黑白并没有泾渭分明到一眼即知的地步,人的善恶也非绝对,爱只是生物间与生俱来的本能,既不是只配被歌颂的高尚美好、也并非十恶不赦的罪恶欲念。八岐大蛇,你……”须佐之男的目光与蛇神交汇,想说些什么却再无下文。

他们之间横亘着观念、立场与信仰,犹如昔年共游海天尽头所看到的天堑般,不可越雷池半步。无论千年前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有着怎样不可公诸于世的情谊,在此种情境下都是无足轻重的鸿羽。

“哈哈哈……”八岐大蛇渐渐低哑的笑声中满是对天真依旧的处刑神的嘲讽,“千年前的审判场上我曾问过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你回答我说神明爱着这个世界,可如今这世界明明已经坏到穷途末路、无药可救,你的固执实在令我恼火,须佐之男,你的归宿、你的结局在你选错了该走的路时,便注定只能是‘正义’的殉道者。”

随着八岐大蛇话音落下,空寂的房间中唯一的光源“啪”的一声熄灭,也切断了两人最后的交流。

 

离开前,须佐之男只留下几不可闻地叹息:“真高兴,我心始终如一。”

飘散于风中的絮语在刹那间引起了蛇神的疑心,却被心中的怒火瞬间烧灭。

——或许这也是写在命运之书上既定的轨迹。

 

 

“这是……”与须佐之男交锋的瞬间映入蛇瞳中的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飘零的樱花洒落,还有须佐之男沾染了些许遗憾的话语——

“终究是错过了八神樱的花期。”

当八岐大蛇回过神来时,他已身处方才看到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给人以致盲的错觉,唯有落入掌中的樱花带着粉色,给予他真实。

抬头看向远处,白到无垢的世界中央是一棵正茂盛繁郁、盛情绽放的樱树,他认得那棵树,那是他曾赠予年幼的须佐之男的八神樱——作为原初神明,他自然见过八神樱盛放的盛景,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过这么美丽的八神樱了。

松开手,掌中的樱花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吹拂走,一同带走的还有身上那来自虚无之力的不祥血色。

八岐大蛇恢复最本源的模样,身着一袭白色与紫色交错繁复的华丽狩衣,缓步走向这个世界唯一的活物。

 

他一直知道须佐之男将八神樱照顾得很好,如今看来也确实如此,白色的世界交织粉色的花瓣,是人世中的少女喜爱的浪漫情调,往往会倾注少女对爱情天真的向往与期盼,所以八岐大蛇不明白,为何须佐之男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来封印自己。

懒懒地靠在樱树下,风太温柔,勾起了蛇神难得的睡意,却在将睡未睡之际,听到了一道又细又软的叫声。

“咪——”

“嗯?”蛇神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只人间幼猫般大小的生物,金色的细软绒毛让人十分有上手摸上两把的欲望,而这小东西正歪着大大的脑袋、甩着比起身子显得大的过分的尾巴,眼巴巴地抬头仰视蛇神。

 

对视的瞬间,八岐大蛇看到了那与某人几乎如出一辙的小黄金兽怔忪了一下,立刻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毫不客气地摸了两把小黄金兽的脑袋,听到呼噜声后一把抱进怀里,笑道:“怎么?须佐之男是怕我寂寞,还派了你这么个小东西跟进来了?”

小黄金兽并不会人言,祂是须佐之男小时候为了排遣寂寞用神力塑造的小生物,没有多少智慧,许多事情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或者再确切一点说,依靠须佐之男心底的喜恶来判断,而此刻祂觉得,见到眼前这个人让自己十分开心,不仅仅因为这个人是漫长的等待时光中第一个出现的人,还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欢愉。

“咪——”又是长长的一声,小黄金兽仰头蹭着八岐大蛇的手掌。

“呵,你这般模样……”蛇神哼笑着,手上却纵容小黄金兽的撒娇。

摸了两下却瞥见隐藏在绒毛下的某样东西,食指轻轻勾住雷电化成的细链,往外一拉,却拉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是……他的耳坠?他什么时候……”

小黄金兽看到耳坠的瞬间,可爱萌态的眼中忽然落下泪来,祂伸出舌头舔了舔蛇手上的耳坠,再次“咪”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太短促、太细微,就像是濒死的悲鸣。

 

电光火石间,所有零星的、细碎的记忆席卷而来,拼出了一件可怕的事实——

审判场上消失的耳坠、轻而易举便被替换的神格、瞳孔颜色与形状的变化以及——

“就让我最后一次为你们而战”。

最后一次……

 

神色剧变,他终于不是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中的神明了,有一件事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而这件事让他此刻坐立难安。

他掐住小黄金兽的脖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塞进了这里?”

小黄金兽没有挣扎,祂看着强作镇定的神明,无知无觉地流着泪,最先受不了的却是此刻掌控祂生死的神明——那双神似的眼睛实在让他无法面对。

他也曾穿越千年的时光,甚至差一点就改写了被封印的命运,他以为、他以为、他以为处刑之神的命运也早就被改写,却原来命运从不曾眷顾于那个固执的神明。

 

处刑神的生命轨迹实在是简单的一目了然,年幼时,人类友人带他见识了太多美好,在人世那短暂的旅途中,他还未对世界有着全面的认识,便先入为主地对人世有了超过大多数神明的悲悯之心。而命运将他的一生放在天平两端衡量,擅自敲定以余生的颠簸为代价进行交换。

神明紧紧握住依然闪耀着雷光的耳坠,掌心隔着手套都被那尖锐的太阳形状的棱角刺破,氤氲出鲜红的血色。

他一生被封印过两次,第一次是狭间,他在封印之前说着“千年之约”,而处刑神只是冷漠地站在高天,未曾应下;第二次是现在,是时间的罅隙、是被世界遗忘的一隅,这次在封印之前,他听到那个人只是遗憾,遗憾错过八神樱的花期。

 

小黄金兽很小、非常小,几乎比人间初生的猫咪幼崽大不了多少,蛇神却像是承受不住祂的重量一般,将小黄金兽轻轻放了下来,却在无意间抚过小黄金兽额上的神纹时,看到了某些不连续的画面。

在彼此还未敌对时,年轻的金色神明曾对他毫无保留地露出明媚笑容。

——“不知道我的神力在我死去后能维系多长时间,但我希望你可以收到这份礼物。”

——“只是隔着千年的时光,这份心意是否还能传达给你?”

——“你总说我负约,可那时……”

——“这次,永恒的时间洪流中,我终于带你回到我的故乡,嗯——只可惜没有那广阔无垠的沧海。”

——“众生之罪就留给众生自己去评判罢,对神明而言,寂寞的、看不到尽头的生命才是最痛苦的,而我希望你不要在这深渊中沉沦。”

——“……八岐大蛇,神明之间是否会有人世间的‘爱’呢?”

 

爱……

这个被蛇神嗤之以鼻的字眼,终于以这种方式成了斩向自己的利刃。

这位原初的神明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后,终于愿意坦诚自己。

——“追逐我罢、渴求我罢、取悦我罢。”

——“我一生所见、所想、所闻、所折下的花枝,都是我一人的东西。”

——“你既然心悦我,那自然只能是我一人所有,只能注视我一人,不能因为其他任何理由被分走。”

“呵……”蛇神低头,看向试图拱进手中的小黄金兽,祂已经不再流泪,而再次发出撒娇般软嫩的叫声,“我们都不够坦诚,我想从蛛丝马迹中追寻你动摇的证据,而你却掩藏得滴水不漏。世人赞颂爱情的甜美,而我们之间……这算是‘爱’?追逐、误会、错过……等我回头再想看看你时,你却告诉我,你永远陷入了那场轮回。”

“哈哈哈……须佐之男,你比我这个邪神更会玩弄人心呢……”低沉下去的声音中满是落寞,若是须佐之男在这里,定会说上一句——

 

“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永远胸有成竹的八岐大蛇啊。”

 

白发的蛇神抬头,没有光的世界仅仅是白的色调,他却觉得被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不是熟悉的青年身形,是记忆中更久远的少年神明。

他背着一只手,递过来的那只手上举着一枝樱花,稚嫩的面容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八俣先生,八神樱开花了,要来一同赏花么?”

——————

截止到这里就好啦,如果要解释复活原因的话就感觉很拖沓了,在PS里说说就好啦,其实还是伊爹和小黄金兽的功劳,伊爹都经历了千百次同样的世界,我在正文的设定中有这样一条——这条世界线是荒总找到的、最特殊的一条世界线,伊爹会额外留下点东西在小黄金兽身上,然后依靠须佐留下的神力和小黄金兽千年的温养才能复活,而荒总也不用再去时空中流浪,当然照姐还是化成了毁灭女神去镇守虚无之海,但是须佐、荒总、伊邪那岐都会串门的那种(生活这么苦了,同人文还是大团圆吧!!)

这篇番外就像是正文主线刷满了蛇的好感,在千年之守的战役中有了不同的分支走向(易次元那种),所以写到这里就很想再写一篇荒须if线的番外(没办法,博爱的女人就是这样)

想赶在12点之前发的,但是没做到,胡言乱语,明天再看看能不能润色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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